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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3章 其次伐交之碧血不灭[2/2页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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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今茹茹被灭,僧言并无应验。


所谓亡秦者胡,此胡非彼胡,乃胡亥之胡。


那么这阿那肱,莫非应在高阿那肱的身上?


侯胜北拍拍高长恭的肩膀,意示安抚。


眼下这情况,国家如何已不重要,如何保得一身一家,才是兰陵王你要考虑的问题。


“年初即称疾在家,卸任把太尉转给了卫菩萨。”


高长恭苦笑道:“谁知情况变成这个样子,装病也装不下去。若坚辞不出任,反倒愈发会遭到猜忌。”


他凝视着侯胜北道:“当初孤与你的盟誓,可还有效?”


侯胜北没有回答,直接问道:“兰陵王可有亲信部下,有事可为联络?”


高长恭眼睛一亮:“旧部尉相愿,强干有胆略。他在定阳之时曾经劝谏于我,前既有勋,今复告捷,威声太重,宜属疾在家,勿预事。此人可用。”


侯胜北在来时已有考虑:“甚好。兰陵王威望素著,齐主多半不肯外放州郡。万一有变,须得行金蝉脱壳之计。”


“计从何出?”


侯胜北斟酌言辞:“府中可准备一替身,东南一旦有事,兰陵王看准时机,潜行至边境,我自会安排人手接应。”


他看了一眼高长恭辨识度极高,天下只怕无人能为之替身的面容:“只是这替身的人选,须得好好选择。”


高长恭道:“我年初称疾,理由乃是面肿不能见人。”(注3)


这本是个笑话,然而此情此景,两人都笑不出来。


侯胜北心想,看来高长恭也有所打算,知道自己的相貌是个显眼的标志,潜意识做出了应对。


高长恭自嘲道:“年过三旬,无儿无女,只有王妃郑氏一人。届时说走就走,倒是方便,大约是在何时?”


话说到此处,侯胜北稍微犹豫了一下。


把我朝即将采取军事行动的时机,告诉高长恭好吗?


可是看着他期盼的眼神,侯胜北复又坦然。


如果不信任兰陵王,一开始就没必要多此一举。


既然选择信任兰陵王的人品,那么就赤诚相见一回吧。


侯胜北一字一顿地道:“时机,当在来年春夏之交!”


高长恭听后,神情复杂。


有心中一块大石落下的释然,有对故国残留的一丝牵挂,有对先祖留下基业沦落至此的悲哀,有对导致今日局面的昏君佞臣的恨意,也有对侯胜北坦然相告的感激。


俊美的面庞似悲似喜,似怒似寂,在各种情绪交织之下,展现出一种独特的魅力。


兰陵王起身,深深一揖。


……


事有阴阳两面。


侯胜北从祖珽那边,听到了故事的另外一部分,整件事情的拼图才变得完整。


祖珽的住宅在义井坊,侯胜北以前去过,此时只见里坊之外,旁拓居所,大事修筑。


只是有些还没造好就半途废弃搁置。与此前相比,门庭冷落,甚少访客。


“可恶,可恶。竟然替他人做了嫁衣。”


祖珽愤愤不平地咒骂道。


见面之后,他就在不停地谩骂这个,唾弃那个。


“高阿那肱才伎庸劣,不涉文史。”


“韩长鸾武夫干政,粗鲁无文。”


“穆提婆更是小人,不值一提。”


“许惇老朽,不解剧谈,又无学术,或竟坐杜口不言,或隐几流涎而睡。”


“陆令萱阴险老媪,背后暗箭伤人。”


祖珽越骂越起劲,连齐主也捎带上了:“小儿不念扶立之恩,听信近习谗言驱逐良臣,可恨,可恨。”


侯胜北心想良臣就是祖珽自己了,此前你不是称陆令萱为自女娲以来,未有之雄杰么。


如今伱这个国师国宝,败在她手,也不算冤啊。


“三贵蠹国害民,日月滋甚。呸,我看是三蠹才是。”


“陛下好令宫人以白越布折额,状如妇人丧冠;又为白盖。此二者,丧祸之服也。”


侯胜北觉得如果放任下去,祖珽可以骂上一整天,于是打断问起斛律光之事。


这本是祖珽的得意杰作,结果却是便宜了他人,说不上有多么值得夸耀。


他悻悻地说道:“老夫与崔季舒不同,没有太多为家族的算计,范阳祖氏也不能和博陵崔氏相比。他可是只要主上有命,敢殴打天子三拳的人物。”(注4)


“老夫同意和他结盟,就是为了出斛律匹夫看不起人的一口恶气!”


“自和士开执事以来,政体隳坏,老夫始奏罢京畿府,并于领军,事连百姓,皆归郡县。宿卫都督等号位从旧官名,文武章服并依故事。又欲黜诸阉竖及奸小辈,推诚朝廷为致治之方。”


侯胜北听这几条政策貌似有理,若能恢复旧制,怎么也比现在瞎折腾要好。


“可斛律光却动辄咒骂,每夜抱膝感叹什么:盲人入,国必破矣!”


“他哪里知道左右从奴已被收买,原原本本告知老夫。”


“韦孝宽的谣言太过不痛不痒,老夫又替他续了四句:高山不推自崩,槲木不扶自举。盲老公背受大斧,饶舌老母不得语。”


这高山自然指的就是高氏,槲木不扶还是个斛字。


高山崩,槲木举,读书人用笔如刀,祖珽这么一改,还真是直接啊。


侯胜北心头一震,最初造出这份谣言的,是韦孝宽吗?


祖珽彷佛知道他心中所想:“韦孝宽在我朝安插间谍甚多,亦有齐人得孝宽金货,遥通书疏,并不奇怪。”(注5)


他用死鱼眼珠一般的两颗黑仁盯着侯胜北的所在方位:“尊使前番和此次前来,不也是观衅我国,看是否可攻的吗?”


侯胜北被点破出使目的,并不慌张:“若是贵国无隙可乘,观与不观都是一样。”


“本以为除了斛律光,老夫就可以重振朝纲,中兴我朝,成就一代名相功业。”


祖珽意兴阑珊:“没想到老夫枉做小人,反倒成了陆令萱之流的垫脚石。如今不在其位,不谋其政,国家大事关我屁事。”


他接下来就像在说毫不相干的旁人之事。


“老夫密使妻兄郑道盖上奏此事,又令穆提婆闻之,告于陆令萱这老媪。”


“陛下问起,老夫解释童谣:百升者,斛也。盲老公,臣也。饶舌老母,女侍中陆氏也。斛律累世大将,明月声震关西,丰乐威行突厥,女为皇后,男尚公主,谣言甚可畏也。”


丰乐即斛律光之弟斛律羡的表字,同样善于治兵,士马精强,突厥敬畏,谓之南可汗。


“齐主又问韩长鸾,并州武夫彼此相护,以为必无此理,压下此事。”


侯胜北觉得就像一群人,围着齐主在不停较劲,谁能得到首肯,就有了行事的名分。


齐主正在犹豫不决之际,


先有斛律武都妾兄颜玄密告斛律光图谋不轨。


再有太史令曹魏祖启奏:“上将星盛,不诛恐有祸患。”


侯胜北觉得这位太史令的姓好,名字也起得好,怪不得做说出这等话。


继而斛律光府上有人出首,举报前年宜阳汾北战后,凯旋回师不奉敕散兵,反而引兵逼近国都,乃是将行不轨,不果而止。


三人成虎。


斛律光兵逼邺城一直是齐帝心中的一根刺,翻出旧帐,正合其疑。


“出首之人乃府佐封士让,封氏兄弟你见过,应该知道是哪边的人。”


所以这是一张河北大姓联合给落雕都督布下的罗网。


封士让又举报斛律光家藏弩甲,奴僮千数,每每遣使往丰乐、武都所,阴谋往来。


武都为斛律光长子,任开府仪同三司,梁、兗二州刺史。


齐主性至怯懦,恐即变发,于是下定决心,要立刻铲除斛律光这个已经打算谋害自己的毒瘤。


根据祖珽的计策,正尔召之,恐斛律光疑不肯入。


宜遣使赐其一骏马,语云:“明日将往东山游观,王可乘此马同行。”


趁其受赐奉谢之际,引入执之。


侯胜北想起自家阿父,也是封官拜谢之时,假称赐宴被拿下。


天下套路都是一般,谁要是再拿同样的招数对付自己,非得狠狠怼回去不可。(^_^)


齐帝依计而行,遣使赐斛律光骏马。


斛律光觐见谢恩,至凉风堂。


北齐宫廷御用杀手刘桃枝自后扑上,老将一个踉跄,站稳屹立不倒,回首说道:“桃枝常为如此事。我不负国家。”


刘桃枝和三名力士一拥而上,攀手抱腰,以弓弦绞颈,勒死了斛律光,时年五十八岁。


忠臣碧血流淌于地,反复刮铲,痕迹不灭。(注6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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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地名对照》


永巷:宫中长巷,掖庭即在此处,有狱监禁宫人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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